起疑
作者:漫步长安      更新:2021-07-13 04:27      字数:4958
  段府的后院里, 赵氏和赵凤娘母女也在琢磨今天的事情。赵氏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侯府发生的事情是皇后做的局。
  她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要真是皇后做的局, 也就证明皇后对段府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她的心里一阵发寒, 曲婆子和木香在府里关着, 都被人给悄悄放出去, 到现在都查不出是谁, 难道说府里也有皇后的人?
  “凤娘,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姑姑,凤娘想着燕娘的事情只不过是个引子, 目的就是扯上梅郡主,翻出陈年旧事。雉娘说过的话,句句都想往她外祖母的事情上面套, 你说她会不会是知情的?”
  赵氏眉头皱得老高, 额头起了三道褶子。
  她想起昨天在赵宅时,雉娘这丫头对曲婆子和木香失踪的事情不以为然, 也起了疑, 难道她想错了, 事情是雉娘弄出来的?
  要是雉娘做的, 倒也说得通, 雉娘是知情人。
  她的心里最近都不太踏实,总是自己把自己吓得心惊肉跳。私心里, 她希望事情是巩氏母女弄出来的,目的就是为报复梅郡主。
  雉娘现在嫁到胥家, 有胥家人撑腰, 弄出这样的动静倒也说得过去。
  赵凤娘看赵氏脸色阴晴不定,叫了几声,赵氏都没有应。她又大声叫了一下,赵氏才回过神来。
  “姑姑,你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我在思量你说的话,好像也不无道理。”
  赵氏敷衍着,想到燕娘,又否认了凤娘的说法。出了这件事情,最后得利的人是谁,毫无疑问,是燕娘。
  可能是燕娘被梅郡主下药的事情,无意中被皇后得知,皇后才想出这么个主意,一箭双雕。逼得平家休掉郡主,还挑明燕娘不能生养是郡主害的,迫使平家不能以无子休掉燕娘。
  皇后这是为燕娘出头,还顺便铲除梅郡主。
  赵氏这样想着,心里舒服了一些。只要皇后认定燕娘是当年那个孩子,燕娘就算是再蠢,她都不害怕。
  就怕…
  不会的,没有人会知道的。
  赵氏给自己打着气,让赵凤娘回去休息。大家都累了一天,乏得不行。她正要脱衣就寝,宫中秘密来人,请她进宫。
  一进德昌宫的门,迎面飞来的就是一个茶杯,砸在她的头上,倾刻间鲜血直流。她不敢捂着,任凭血流得满脸都是,模糊一片。
  皇后铁青着脸坐在宝座上,指着她,“柳叶,你真是让本宫太失望了!本宫问你,燕娘在你府里出嫁,怎么会出现那样的事情?你纵容自己的继子染指于她,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娘娘饶命,奴婢罪该万死,没有护好燕娘。”赵氏顾不得额头上的痛,不停地磕头。
  “你确实是罪该万死,本宫错信于你。”
  赵氏心漏跳一下,后背冷汗直流。
  “燕娘差点就要背负污名,幸好她还算机灵。你说本宫要如何罚你?”皇后的语气略缓,冷着声问。
  赵氏心缓了缓,觉得里衣肯定打湿了。听皇后的话语,是认定燕娘。她好像魂魄归位,心神大定。
  “娘娘,您怎么处罚奴婢都行。”
  皇后的眼里全是冰冷,俯视着她,“这话可是你说的,你有负本宫所托,本宫自然要罚。”
  最后赵氏被隔衣打了十板子,全是闷板子,不青不紫,用的都是巧劲,打在要害上,隔天才会感觉像骨头散掉一样。
  赵氏知道这板子的厉害,同时心里也松口气。只要皇后还认燕娘,十个闷板子算什么。
  临出宫时,琴嬷嬷多了一句说,说皇后很是想念凤娘。
  赵氏心领神会,隔日倒地塌在爬不起来。凤娘来侍疾时,说起皇后,让她过些日子进宫看皇后。
  赵凤娘应下。
  “姑姑,你怎么突然就病了?”
  “没事,就是被侯府的事情给气着了,休养几日就行。”赵氏侧躺着,慈爱地看着她。
  赵凤娘眼神无波,似是相信了她的话。
  出门后,脸色就变了。
  姑姑在骗她,昨天夜里她明明看到姑姑跟着宫里的太监进宫。为什么今日就病得不能起身,而且姑姑也没有请大夫,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反倒像是受了刑,爬不起来。
  她仔细地揣测着,想起宫中曾有一种刑罚。打在人身不见伤,却能让人痛得下不了床,莫非姑姑昨日进宫去是受罚?
  可是皇后为什么会罚姑姑,姑姑还不敢声张?
  难道是怪姑姑没有看好燕娘,导致燕娘婚前失贞?
  虽说失贞一事被否认,但以皇后的精明,不难猜出事情的真相。皇后是怪姑姑抹羞常远侯府?
  不,不是的。
  她心里否认,从前她经常出入宫中,皇后对她宠爱有加。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是家里人从渡古进京,燕娘和雉娘一同进宫后,所有的事情都在改变。
  从那时起,皇后看她的眼神,再也没有以前的疼爱。反倒是雉娘得了好处,雉娘是皇后的亲外甥女,得些恩宠也无可厚非。关键就在于燕娘,燕娘使计嫁入侯府,皇后居然没有怪罪,着实可疑。
  她前些日子私下了解过一些事情,无意间得知皇后在祝王府当侧妃的事情,心里已经有所怀疑。
  姑姑最近也有些神神秘秘的,老是走神。难道真的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她的心思本就玲珑,在宫中浸染多年,对于宫廷秘闻和后宅阴私,都不陌生。其实在她的心里已经隐隐的有答案,不过是再次确认而已。
  她拢着眉,走在园子的小道上。府里的灯笼都亮着,满院的昏黄,她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中,越发地肯定心中的猜测。
  如果真是那样,太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不过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遇,她必会助太子一臂之力,以后太子成事,自有会记得她的功劳。
  次日,正月初四。
  从正月初三开始到正月十五以前都是走亲的好日子,凤娘一早给赵氏请过安后,就告知赵氏,她要去胥府。
  赵氏点头,凤娘和雉娘是姐妹,姐妹之间走动是常理。
  雉娘对于赵凤娘的到来略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将人请进门。引着她去拜见祖母和婆母。
  见过礼后,胥老夫人请她入座。她坐在雉娘的旁边,目带微笑。
  雉娘观她举止得体,今日的穿着打扮也显得端庄规矩。没有描金绣银的精美衣裙,简单大气的莹蓝筒袖束身长裙,只有裙摆处绣花了一些浅色兰草。头上也没有衔珠镶玉的首饰,唯有镂金雕花的簪钗。
  她一言一行都很稳重,一分不差。坐在春凳上,双手叠放在膝上,含笑地和胥家人话家常。
  “也是我来得冒昧,没有和三妹妹通气。想着一家子姐妹,若和旁人一样,登个门还要下帖子,显得有些生份。”
  胥老夫人微微一笑,“姐妹之间走动,倒也不用理会那些个虚礼。”
  赵凤娘感激地点头,“婆婆对老夫人您是仰慕已久,本来今天也会来的,可是却因为燕娘的事情引发旧疾,不能前来。”
  昨日侯府的事情满帝京都传个遍,梅郡主被皇家除名,不知庆王将她送到何处。侯府里面乱成一团,世子夫人又病了。
  所以才说娶妻要娶贤,高门大户的养出来的女子,也不过如此。不是专横跋扈就是太过娇弱,一有事情就病倒,半点也撑不起来。
  “此事让人不胜唏嘘,谁能想到梅郡主竟是那样一个人。”胥老夫人叹口气,对赵凤娘道,“你劝着些你婆婆,身子最要紧。”
  “凤娘会转告她的。”
  “你是个懂事的。”
  见过长辈,雉娘就带着凤娘去自己的院子,赵凤娘打量得仔细,语气欣慰,“胥府不愧是百年书香世家,院子里古朴清幽,下人们也守规矩。我们这一路走来,没有正面碰到一个下人,真真是好家教。”
  雉娘笑笑,凤娘这话说得不假,胥家的下人话少又不碍眼。各司其职,没有什么事非。可能是因为本身主子少,府中男人们立身清正,没有姨娘小妾,就只有几个正主,难起事端。
  赵凤娘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嫉妒,很快便湮灭。
  段鸿渐整天和小妾厮守在一起,她虽然不在乎,却还是被那些男女调笑的声音,吵得有些膈应。
  “我们姐妹几人,还是雉娘有福气。胥府有祖训在,胥大公子身边仅三妹妹一人,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大姐姐才是好福气,婆婆就是亲姑姑。你又自小长在姑姑的身边,情同母女。大姐夫再如何,也不敢怎么样。”
  赵凤娘轻轻一笑,她和段鸿渐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俩人清楚。她现在过的日子和出嫁前没有任何的区别,在心里,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嫁过人的。
  “咱们就别说这些事情,看到你过得好,我这心里比什么都受用。我是你大姐,凡事都是为你着想的,我此次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赵凤娘拉着她的手,语气真诚,“雉娘,现在我们都已经嫁人,不能像在家里做姑娘时那般的任性。人情往来,结交闺友都是一个官家夫人要做的。”
  雉娘不动声色地抽开手,笑了一下,“大姐有话不妨直说,我们家从渡古搬到京中。说实话,在京中确实不认识几个人。”
  “我指的不是说京中的,京中的可以慢慢结交。但以前的旧识,也不能冷落。我知道你和方家大小姐之间或许有些芥蒂,可再怎么说,我们也都是同乡。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别人将来的际遇,相信你也听说了,方家大小姐颇受皇后的喜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雉娘脸上的笑意加深,“大姐,谁说我和方大小姐这间有芥蒂的。我与她本就不熟,何来矛盾?这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没有那就最好,我打算过几日邀请方家姐妹做客,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吧。”
  “大姐,我初为人妇,婆婆也不是亲姑姑,胥家事情不少,恐怕不能前去。望大姐见谅。”
  赵凤娘无奈地摇头,一脸的不赞同,“雉娘,以后…说不得你还要仰仗她,又何必弄得如此难堪?”
  “大姐这话我不赞同,我是胥家媳,万事都有自家夫君顶着。我还需要靠着谁?方静怡以后无论有什么造化,和我有什么干系?”
  两人对面坐着,雉娘直直地迎着赵凤娘探寻的眼神,不躲也不避,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真是在闲话家常。
  赵凤娘很快就别开眼,轻叹一口气,“你就当我是想多了吧。大姐也是为你好,既然你不愿意,也不用勉强。只是以后万一见着,面子功夫要做足。”
  雉娘暗自好笑,赵凤娘一再地强调她和方静怡之间有矛盾,可是她真的不认为她和方静怡能化开心结。
  对于一个曾经觊觎自己男人,还试图陷害自己的人来说,不可能会与其结交。更不可能因为对方身份变化,而前去讨好。
  赵凤娘是想拿自己去向方静怡示好,所图为何,她心知肚明。
  “大姐的好意我心领,大姐可能也清楚我自小性子弱,人也不机灵。好多事情我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方大小姐对我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之间有芥蒂,也许她是因为我娘的事情才会有什么想法。”
  “或许是如此吧,是大姐多心了。”
  赵凤娘暂且搁置这个话题,随口问道,“你和大公子处得还好吗?”
  “大姐不用担心,胥家人对我都很好。”
  “那就好,我听说胥大公子最近极少去东宫,这可不行。不能因为忙于读书而忘记大事,太子可是储君,不在这时候多在他面前露脸,以后就算是再有才干,在太子的心里,也比得一直亲近的人。”
  赵凤娘的脸带着淡淡的担忧,语重心长,“雉娘,大姐知道你不懂这些事情,但你仔细想想,大姐说得在不在理?想必你也知道文师爷进京后和太子走得极近,文家论底蕴,也是不差的。万一以后…所以雉娘,你记得要多劝劝大公子。”
  “大姐,男人的事情我不懂,夫君要如何做,自有他的道理。大姐你也是,男人们在外面的事情你少操心,管好内宅才是要紧的。大姐夫…那小妾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要是真让她不小心有了身子,段家会被别人笑话的。”
  赵凤娘一噎,雉娘这是用话堵她。
  雉娘果然是个有几分心计的,有心计的女人她不怕,她就怕像燕娘那样的蠢货,只知道坏事。
  要是雉娘真是个聪明的,就应该清楚她说的都是最有利的。
  “雉娘,大姐觉得男人主外,女主内,这话不假。可是男人们再厉害,也有思虑不足的时候,女人们就应该从旁提醒,夫妻同心,才能兴家。”
  “夫妻同心?大姐和大姐夫同心吗?”
  赵凤娘瞳孔一缩,她和段鸿渐不是夫妻,为何要同心?
  “雉娘,男人们养个妾室什么的,不过是图一时新鲜,我与你大姐夫,自然是同心的。”
  “大姐能这样想最好,初听到大姐夫纳妾之事,我很是气愤。娘也很生气,还想去段家找姑姑为你讨公道,是父亲拦住她,说纳妾之事是你张罗的。我一直以为大姐你是无奈之举,没想到大姐如此想得开,倒是我白担心一场。”雉娘似松口气般,放松一笑。“方才听你说姑姑又病了,我这里又走不开,等下我让人备些药材,你帮我带回去给姑姑,也算是我这个侄女的一片心意。”
  赵凤娘点头,她小看三妹妹了。三妹妹插科打诨,半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到,反倒刺得她心里极为不舒服。
  看太子的作法,似乎是想重用文家,疏远胥家。她此行可能是多此一举,只不过抱着试试的态度来拉拢一番。
  看来胥家不会提前动作,不过有她和雉娘的关系在,大公子又曾是太子的伴读,这些关系放在外面,都会将他们视为一体。
  赵凤娘想着,就没有再聊男人们的话题。
  雉娘唤来海婆子,让她去库房多挑些药材补品,等下送到段家。
  赵凤娘眼一眯,问道,“三妹妹,你这婆子看起来不错,似乎是在大户人呆过的,不知她以前是做什么的?”
  “没错,她以前是在京外大户人家呆过,之前的主家家败,碰巧我出嫁前要买陪房,就买了下来。”
  赵凤娘没有再问,又闲聊了几句,雉娘留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