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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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长安 更新:2021-07-14 10:37 字数:3975
安妃温婉地笑着, 抬首脉脉地看向正康帝。
“臣妾姐妹几人都长得像臣妾的娘, 臣妾与大姐最像。锦安侯夫人肖似她的生母, 自然长得像臣妾。”
“说来也是, 谢少夫人与安妃妹妹也长得极为相似, 听说安妃妹妹新归家的妹妹也长得像安妃。国公夫人可真会生, 生的女儿各各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德妃说着, 美目盈情,亦看向正康帝。
谢少夫人是谢太傅家的长媳,亦是安妃的四姐。长相上确实有安妃很相似, 却没有郁云慈这般相像。
正康帝没说什么,径直上殿,坐在成太后的身边。
他落座后, 德妃和安妃及郁云慈才归位。
郁云慈垂着头,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扎眼。她虽与安妃长得极似,但神态举止比起安妃来讲有云泥之别。
若说安妃是神仙妃子, 那她就是一个空有美貌的普通女子。
正康帝的眼神再没有多瞧她一眼, 而是关切地询问起成太后的身体。她心道, 福公公没有说错, 陛下对成太后这个嫡母很是敬重。
她静静地听着上座传来的声音, 皇后和两位妃子亦是含着笑,所有人都在聆听着天下最尊贵的母子在说着家常话。
她们没有一人插话, 直到正康帝起身,她们恭送出殿。
正康帝一走, 殿内气氛缓和起来, 话题又回到了郁云慈的身上。
无非是一些关于锦安侯府的家长里短,她小心地答着,谨记着侯爷说过的少说少错原则,尽量回答得简练又不失规矩。
大部分都是德妃在问,其他人听着。皇后的眼神闪了闪,看向她的目光多了那么一丝考量。原以为是一个有些愚笨的女子,不想传言不实。
话题转着,一会儿就转到良妃那边。
“也不知良妃妹妹身子怎么样?听说是卧病不起,都有好几日没有露面了。”德妃说着,悠悠长叹着气。
眼神却是瞥向郁云慈的,郁云慈心知这位良妃娘娘生病是假,丢脸是真。
说到良妃,成太后便看了一眼安妃,“锦安侯夫人难得进宫,不如你带她四处转转。”
安妃便起身,“是,太后娘娘,臣妾正想着带锦安侯夫人去方太后那里请个安。”
命妇进宫,按规矩都要给太后皇后请安。方太后那里肯定是要去的,否则别人会说郁云慈不懂规矩,不识礼数。
成太后颔首,程皇后便扶着她进到内殿去歇着。
德妃安妃及郁云慈又是一番弯腰恭送,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明黄的屏风后才起身。德妃抿唇笑着,“本宫就不打扰你们姨甥二人说悌己话,正好大公主应该下学了,本宫就就失陪了。”
“德妃姐姐走好。”
郁云慈只觉得自己一直在不停地迎人送人,脸上的笑已僵硬。
“可是有些不习惯?”安妃温柔地说着,与她一起出了祥宁宫。
祥宁宫在东边,而方太后的寿安宫则在西边,取之东西两宫之意。成太后原是嫡皇后,自是在东,方太后育有陛下有功,是为西宫。
宫中太监宫女私下称呼,皆以东西宫太后代替。
御花园很美,奇石假山,怪松曲柏。还有各色鲜艳的名品花卉,争奇斗妍,竞相开放。偶尔穿梭而过的宫女,见到她们都停下行礼。
安妃神色淡然,长裙曳地。幸好地砖光滑可鉴,一尘不染,若不然这织金的长裙一直拖着,下次就别想再穿了。
郁云慈感叹着皇宫的奢靡,或许不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与琳琅满目的珍宝,而在这种细微之处。如此干净的地砖,得花费多少的人力打扫清理。
还有宫妃们的裙子,成天这样在地上拖来拖去,应该是穿不到两次就会弃之。
“一看到你,本宫就觉得看到了大姐。大姐去得早,你那时候不过七岁,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她的长相?”
同样的问题,范氏也问过。
她们莫不是怕自己忘本,被方氏养了十年,连亲生母亲都忘记了。只是原主或许是真的忘记了,所以才会视方氏为亲娘。
她摇了摇头,“云慈不孝,已记不太清娘的长相,只记得她生得极美,就像天上的仙女儿。”
安妃嘴角泛起一个怜爱的笑,“哪有这么夸自己的,你说你娘是仙女儿,不就是暗指自己美如天仙。”
她一愣,好像确实有些夸自己的意思。
“娘娘莫要取笑臣妇,臣女已羞愧到无地自容。”
两人闲步走着,一个温婉含笑,一个娇羞低头。远远看去,她们就像就穿行在花丛之中,恰似一对妍丽的双生花。
御花园的那头,一位十五六左右的少年驻足而立。
“安母妃身边的女子是谁?”
小太监忙回道:“殿下,听说今日锦安侯夫人进宫,想来安妃娘娘身边的女子就是锦安侯夫人。”
“锦安侯夫人?”少年玩味道,狭长的凤眼轻蔑一笑,“原来是那个蠢货,没想到打扮一番,还能入眼。”
少年正是二皇子宁王,良妃所出。
宁王自是听说过郁云慈的,不过都是从方家人的口中。论辈份,方氏是他的小姑祖母,若不是隔了辈,只怕方氏早就打上几位王爷的主意,把郁霜清塞进皇家。
皇家虽不太忌讳辈分,但若是亲缘太近的错辈,还是会避开的。
在方家人的描述中,这位锦安侯夫人不仅蠢,且性子懦弱。他也曾远远看过两眼,畏畏缩缩的,躲在郁霜清的后面,确实上不了台面。
而且他还从广昌侯世子的口中,不止一次听到对这女子的不屑。这女子与侯府那个低贱的庶子有首尾,可见是个极其轻浮的。
可是触目所及之处,那娇不胜羞的女子,就像是突然绽放的花朵,美不胜收。
他挑了一下眉,用折扇敲在小太监头上。眉眼间俱是风流,凤眸再抬时,安妃与郁云慈已走出御花园,消失在琉璃宫墙角。
成太后与方太后恨不得老死不相见,宫殿离得最远。不过再是离得远,位置总不会偏,若不然也显不出身份的尊贵。
跟在她们身后的,是数十个宫女。身穿杏色的宫装,个个都是面容清丽的姑娘。宫里美人多,若不是十分出彩,还真冒不了尖。
一个育有皇子的宫妃,排场自然不小。
两人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方太后的宫殿外。便有宫女上前叩门,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说太后有请。
方太后身着朱紫的凤袍,满头的珠翠。正斜靠在锦榻上,她的脚边,是一个捶脚的嬷嬷,身后还有宫女在松着肩。
她闭着目,面容比成太后要年轻许多。从长相上看与方氏有些相似,但更娇艳。
榻边上,还坐着一个宫妃装扮的女子,脸色苍白,在掩面垂泪。郁云慈眼眸快速一扫,便猜出女子的身份,应是那位良妃无疑。
“臣妾(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方太后缓缓睁开眼,半眯着,看到了郁云慈。
“这位就是锦安侯夫人?”
“回太后娘娘的话,正是臣妇。”
方太后摆了一下手,坐直了身子。那老嬷嬷与宫女退到后面,垂首站立。
“长得倒是像安妃你,就不知性子是不是与安妃一样沉稳。”方太后睨着郁云慈,眼神凌厉而挑剔,似要将她的皮骨看穿。
可是比起成太后来,她觉得方太后的段数要浅。方太后的凌厉是强装出来的,而成太后的威严是骨子里天生的。
良妃拭干泪,也侧目望过来。
看清她的长相后,心下暗恨。成家的女子都好生讨厌,全都长着相似的面孔,令人看了心里就不舒服。
“说起来,锦安侯夫人还要唤本宫一声表姐…”
良妃话一出口,就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方太后的面色一沉,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侄女,说话不过脑子。她自认是锦安侯夫人的表姐,那岂不是要矮安妃一辈。
便是她自己,都成了安妃的同辈。
皇家之中,从来都不会论辈分。前朝姑侄二人同侍天子的事情都有,若论纲常,必是攀扯不清。
“臣妇给良妃娘娘请安。”
郁云慈自不会接她的话,那表姐二字,就当没有听到。
良妃心下一松,暗啐这死丫头还算识趣,没有顺竿子往上爬。
方太后没有让人给她们看座,安妃已经习惯。除非她是与其他的妃嫔一起来请安,否则永远都是站着的。
“哀家看着,你这规矩学得不错,可见你娘教得尽心。你虽然出嫁,可娘家永远是你的靠山。若是以后在夫家受人欺负,自有娘家爹娘替你撑腰。往年你娘进宫,每次说到你,都是怜爱无比,恨不得掏心挖肺。为人子女,孝字当先,你千万莫轻信他人诬蔑,与你娘生分。”
“臣妇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
对于她的态度,方太后有些满意。就不知道外面怎么会传得那么难听,连小妹都说继女一直包藏祸心。
依她看,锦安侯夫人应该没有那么深的心机,能一骗就是近十年。
所以方太后坚信,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挑唆她们的关系。这个有心人,不用说,除了成国公府的那些人,没有别人。
命妇进宫,是有时间限制的。除非是有天大的恩宠,宫中才会留膳。像郁云慈这样的,是不可能会留膳的。
安妃看着时辰不早,道:“太后娘娘,时辰不早,臣妾送锦安侯夫人出去。”
方太后本就不太愿意看着这两张相似的脸在面前晃,闻言嗯了一声,便有宫女送她们出殿。
她们一走,良妃的脸就拉下来,恨声道:“姑母,你看她们…还不知在心里怎么嘲笑我…我真是没脸了…陛下也不肯见我,我怎么办哪?”
“什么怎么办?那件事情虽是丢脸,却本不是你的错。等病一好,该干嘛干嘛。你要记住,你是宫妃,还是宁王的母妃。除了皇后,陛下的后宫之中,就你地位最高,你有什么好惧怕的。你可别忘记了,还有哀家在呢!”
良妃心稍定,姑母说得没错。可是她一想到那件事情,脸就辣得慌。要不刚才那个锦安侯夫人闹着要什么嫁妆,她哪里会丢那么大个人?
她与安妃一直不太对付,不光是因为一个姓成一个姓方。更多是的陛下的宠爱,明显给安妃的更多。
自己拿安妃没有法子,但对付一个臣子之妻还是可以的。
小姑的心思她知道,以前她虽乐见其成,却并没有插过手。或许她应该助小姑一臂之力,让那个与安妃长得像的女子跌落尘泥。
方太后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哼了一声,“你小姑那边的事情,你不要参与。你只要笼住陛下的心,看好宁王。以后再收拾她们,到时候一个都跑不掉。”
“是,姑母。”
良妃低着头,心里有了计较。
那边郁云慈跟着安妃再次回到祥宁宫,向成太后与安妃告别,然后再出宫。她跟在小太监的身后出了祥云宫,一路低头走着,看两边的景物,应还是进宫时的路。
承元殿的最顶层之上,有一道明黄的身影。
正康帝龙目深沉,一直看着那道身影。
“张东海,你看她像不像安妃?”
张东海手托着拂尘,目光不敢乱瞄。躬着身子,回道:“陛下,锦安侯夫人是安妃娘娘的外甥女,长得相似些是有的。但娘娘身份尊贵,岂是锦安侯夫人能相提并论的。”
正康帝唇角扬起,笑意不达眼底。
“就你滑头,跟了朕这么多年,连句实话都不敢说。”
“奴才该死。”
正康帝眼里闪过杀意,“该死的可不是你!”